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撒卡兹百夫长拖着他厚重的,铁块一般的大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更多正常体型的撒卡兹佣兵提着刀剑从不远处出现。带着兜帽,握着法杖的,大概就是那个术士。竟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敌方狙击手的射界里。

“别暴露位置!撤退!”约翰逊的手台在刚刚和义肢一并损毁了,他扯着嗓子吼,脖子上血管几乎要炸开。

“嘭!”不远处的建筑物上枪火一闪。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她着那份固执。提灯人吐出肺里的空气,扣下扳机!

步枪弹撞上透明的屏障,迸出火花,旋转着撕裂一旁佣兵的大腿,股动脉被撕裂,鲜血像断掉水管中的水一样喷出,染红了同行者大衣的下摆。

“轰!!!”术士挥起法杖,枪火方向的建筑物轰然倒下。

约翰逊僵在原地,倒塌建筑物扬起的粉尘海啸般吞噬了临近的街道。

“哼。”百夫长身体一抖,骇人面具下发出一声冷笑。撒卡兹佣兵卑劣残忍的行事风格世人皆知,他们不可能放过两人。

“你们,杀了,剩下的,追。”留下几名佣兵,百夫长带领着剩下的部队追击逃跑的防长。

“咳!”大腿受伤的佣兵被从身后刺穿,刺穿他的就是另一名撒卡兹佣兵。他扭动军刀,搅烂了受伤同伴的内脏。

“安息。”他将军刀拔出,在衣袖上擦去鲜血。这种程度的伤,在没有优秀外科医生或是能熟练使用治疗法术的术士下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就算侥幸苟活那枚粉碎他大腿骨的子弹也会给他烙下伴随一生的病根子。

他再也无法上战场战斗了。但撒卡兹,他们唯一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除了打仗,撒卡兹几乎什么都不会。工业,农耕,对战火不断的卡兹戴尔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有热爱和平的撒卡兹,也无法在卡兹戴尔活下去。毕竟在那里,有这种想法才是真正的异类,怪物。

“你们呢,想要再徒劳的挣扎一会,还是坦然的接受死亡?”撒卡兹佣兵将沾着血腥味的军刀指向约翰逊。

撒卡兹转着军刀,他们戴着面具,但约翰逊似乎能看到他们的表情——满是伤疤的脸上轻蔑的挑起眉毛。

“铁手,我海有...”山姆拍拍自己战术背心上的大方包。“你...走...我送那些混蛋去见上帝!”山姆掀开大方包,里面躺着一枚银灰色的罐头,和一部手机绑在一起。

那是约翰逊制造的硝化甘油炸弹!恐怖的的当量足够掀翻一辆车。断腿已经裹上了绷带,绷带上的止血粉瞬间吸干了红细胞的水分,阻止血液离开身体,山姆依靠着只剩下下半截的步枪,费力的撑起身体。

“不,你......”

“啪!啪!啪!”山姆突然抽出他藏在背后那把从遥远大陆带来的“捍卫者”手枪,放倒了在约翰逊背后举起军刀的撒卡兹佣兵。

“你走!”一只手用断枪支住身体,山姆握住手枪的手将约翰逊推向他们来时的道路。

“啪啪!”双腿各一枪,拔刀冲上来的撒卡兹佣兵跪倒在地。“啪!啪!”头部中弹,先是击碎了面具,接着撒卡兹佣兵的脑后喷出肉沫,扑倒下去。

“!”当山姆的枪口指向另一名佣兵时已经太迟了,佣兵自下向上挑起刀刃,砍下了山姆持枪的胳膊。

“呃啊啊啊!亵渎之物!!”山姆用自己的母语喊了出来,嘶吼着,他仅剩的手中握着他的手机。他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液再次喷射出来,空气中弥漫起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只要拨打那个号码,就能引爆炸弹!

但撒卡兹佣兵不会给山姆这个机会,他反转刀刃,向下斩去!

一束阳光,从屋边,投射下来。

那是?山姆的意识因为大失血变得模糊,感觉很冷,被冻僵一样......麻木......他仰面倒在血泊中。

死神,从未远离。

就像朝阳升出地平线,发出尖啸,亮白色的信号弹拖着尾迹,划破天灾云下的阴霾,就连云缝间撒下的阳光对比下都显得有几分逊色。

“在那边!信号弹!白色的求救信号!”叛军士兵指着升起的耀眼信号弹,在空中缓缓下落。

“看见了,军士,放倒所有挡路的家伙,有友军求援!”中士提起步枪。

白色信号弹,带着浓重的尾迹。这是在乌萨斯军队中通用的求救信号。叛军虽然脱离了乌萨斯军事体制却依然沿用这一信号。

“啊啊!!”山姆逐渐迷糊的意识又被剧痛拉回现实。撒卡兹佣兵将军刀刺进了他仅剩下的那只腿。

显然,撒卡兹佣兵不想他平静的死去。

“嗞嗞嗞!”恶心的焦臭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用喷灯将军刀烫的通红,然后像使用烙铁一样烧焦了山姆断肢的截面。另一名撒卡兹佣兵在用最原始的方法阻止伤口流血——烧灼伤口。

“他妈的,还想爆炸!”撒卡兹佣兵掏出山姆大方包里的罐头炸弹,然后狠狠的朝着山姆断肢处踢了一脚。无法忍受的疼痛刺激着山姆每一个神经末梢。

这简直是班门弄斧,从山姆掏出手机开始,撒卡兹佣兵就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了。铳械价格高昂,保养流程烦琐,单纯的冷兵器无法满足撒卡兹对高破坏力武器的需求,而术士又极容易被敌人针对。

所以撒卡兹佣兵几乎人人都是爆破大师,那臭名昭著的,参杂着源石粉末的爆炸物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吸入大量源石粉末的受害者会在几秒钟内被撒卡兹术士榨干生命。

“听过凌迟吗。”一名撒卡兹佣兵拔出匕首,在袖子上擦了擦。另一名佣兵继续用喷灯烤着军刀,炽红的军刀几乎要化掉。

“啊!”刚露出一丝哀嚎,山姆便咬紧牙齿,无数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析出。

撒卡兹佣兵用匕首在山姆的断腿上剜下一块肉,鲜血刚要涌出,伤口便被灼热的军刀烫焦。发出股股刺鼻的焦臭味。

“你再硬撑啊!”撒卡兹佣兵一脚抽在山姆的侧腹,“卡吧!”一整针扎似的刺痛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山姆的一根肋骨折断了。

“怎么了!这边!”刚切下第二刀,放风的佣兵那边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你们在干什么!?”中士推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撒卡兹佣兵。又是撒卡兹佣兵,叛军中士气不打一出来。他们又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别激动,兵爷。”被推开的撒卡兹佣兵站稳脚步。“只是一个战俘罢了。”

“战俘?”叛军中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双臂被砍掉,只剩下一只腿,浸泡在血泊中。皮肤因失血过多而失去血色。那人就要被削成人棍了!

刚刚的惨叫,想必也是他发出的。虐待战俘什么的,中士在军队里也见过不少,他手下的士兵,甚至上级,不少人都会在惨烈的战斗后虐杀俘虏,就像是在报复一样。

“不会吧,怎么处理俘虏,你们都要管,军爷?”

军士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明摆着的,阴阳怪气。要不是塔露拉雇了这群混蛋,他真想用枪托揍烂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长官......”军士轻拍中士的肩膀。

“我知道。”中士回过头,就算是最为残暴的乌萨斯军人也很少对战俘用这样的极刑,更何况对方已经是将死之人。

“那个人交给我们,可以吗?处理战俘是我们的工作。”

“咔”

这清脆又微小的卡扣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中士打开了手里步枪的保险,食指就靠在护弓上。

“你们想干嘛?!”撒卡兹佣兵猛的拔出军刀,做出备战姿态。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中士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手段。

“如果,那个人杀了你们三个,会怎么样呢。”中士挑起眉毛。

撒卡兹佣兵的尸体横在路上,剩下的佣兵立刻明白了,叛军话中有话。拥有铳械的叛军想杀掉他们和碾死虫子一样容易,再一把火把烧掉现场。三人直接人间蒸发,死无对证。

“走....”

“好,走...走吧.....”

“好。”

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撒卡兹佣兵看向彼此,小声的交流,点头。接着收刀入鞘,一人捡起那把损坏的CAL步枪,小跑着消失在转角。

虽然疯狂,基本的常识他们还是有的。白白送命什么的,他们又不是傻子。

“医疗兵!”背着挎包的叛军士兵在山姆身边蹲下。

穿着陶瓷混合材质插板与凯夫拉内衬的防弹衣,配备优秀悬挂系统的轻量化聚合物头盔。一把打光了子弹的“守卫者”手枪与断肢一起摔在不远的地方。

装备精良,连乌萨斯国防军都不配发这种程度的武装。

“长官,是瓦格纳。”军士撕下断臂衣袖上的魔术贴。

戴着贝雷帽的棕熊,毫无疑问,那人是瓦格纳的雇员。

中士接过被血液染的变色的魔术贴。瓦格纳,收容被感染军警人员的私人安保公司。用感染者对抗感染者,乌萨斯政府想的很长远。

叛军多次和瓦格纳交手,中士记得很清楚,装备精良,战斗战术技巧极强。比一般的警察部队和民兵更棘手。

“失血过多,伤口很可能会感染。”医疗兵站了起来。

“如果要救的话,代价很大。”所有的医疗物资都很有限,还有大量的叛军和整合运动士兵需要治疗。医疗法术可以治好伤口,却无法杀灭病菌。抗感染药物,几乎每个伤员都需要。

将宝贵的药品用来治疗一个已经残废的瓦格纳雇员,真是开玩笑,这么重的伤,就算救活了也是个废物。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中士在山姆身旁蹲下。“你伤的太重了,我们已经给你注射了吗啡。”

吗啡会降低心率及代谢,在这种大失血的状态下使用吗啡,与安乐死无差。

“呵......”山姆歪歪头。“我指道...你们不可能救我的...”

“是的。”中士很直接,“我们会帮你解脱,救你的代价太大,还有,你是敌人。”

“没甚么...只是...如果...”山姆无神的双眼盯着空中那颗缓缓下坠的明星。“如果...你们遇到铁手的话......”

山姆胸口起度的频率越来越低,呼吸的声音像一架老旧的风箱,中士不忍去听。

“救事那个...发射...信号弹的...”

山姆短促的吸入一口气,却再也没能吐出。他的生命,和云间的微光一并,消失了。

“抱歉。”

自提灯人记事开始,死神的镰刀便一直架在她的脖子上。不断拉扯,撕开血肉,但从未真正砍下。像是在玩弄猎物,享受着她痛苦的表情。

在瓦格纳也是,每当面对着空荡荡的宿舍,工作人员阴沉着脸,将衣柜与桌面上的物品扫进纸盒,丢进焚化炉。然后空着的床位很快就又有了新的主人,接着又是一轮新的循环。

危机四伏的荒地与无尽的争斗像潜伏在水中的鳄鱼一样,在片刻的松懈中吞没了太多人的生命,无论是冷血的杀手,经验丰富的警察,还是老练的士兵。

“天杀的?。提灯!听得到吗!”那座建筑物彻底坍塌了,只剩下几根坚固的支柱。整块的楼板与碎砖头堆在一起,几根变形的钢筋孤零零的支在外面。

“对了,那个,有那个。”摇摇晃晃赶来的约翰逊颤抖的手在背后摸索着。

心跳检测仪,有那个的话。

“该死!”义肢损毁了,心跳检测仪根本无法运行。他将贵重的心跳检测仪随手丢到一边,用仅剩的那只胳膊徒手翻起砖石。

“!”约翰逊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反手抓住,借着腰部转向的力量向身后扎去。

“叮!”刀刃相碰,就要落在约翰逊身上的军刀被匕首架住,力大势沉,失去一只手臂的约翰逊在军刀带来的冲击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废墟上的他左手颤抖着,死死握住匕首,却不能阻止渗着寒气的军刀逼近他的脖颈。

“呼—”吐出肺里的余气,狙击镜中准星对准了撒卡兹佣兵的侧腹。

“嘭!”压在约翰逊身上的撒卡兹佣兵瞬间失去了力量,军刀滑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约翰逊的衣物。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拉动枪栓,冒着青烟的弹壳叮当落地。披着数码迷彩的斗篷,菲林的尾尖左右摇晃,两只猫耳朵转动着,收集着四方的声响。

推开被从侧面射穿的撒卡兹佣兵尸体,约翰逊费力的支起身体。

“提灯?”面前的菲林族少女没一点伤痕,除了斗篷与脸上沾上了些许灰尘。

“你不在楼里?”约翰逊扭过身,看看建筑物的废墟。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说的。”提灯人歪歪头,菲林的耳朵抖了抖。

“哼哼。”约翰逊似笑非笑的,又换回了平时的那副表情。

“那个信号弹,你的手...还有山姆......”提灯人眨眨眼,像是想说什么,却只是微微张着嘴,不断开合。

“没什么,习惯了。”约翰逊抹了一把脸,擦去粘在汗渍上的灰尘。“你不必安慰我。”

“我需要你帮忙。”约翰逊从背架上卸下货物,解开保护盒的卡扣。

“这是?”提灯人笔尖抽搐着,浓烈的黄油味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我的老搭档,”说着他剥开油纸包裹的物体,涂着大把的黄油,墨绿色的亚光漆面已经剥落,露出下方金属原本的暗灰色。传动和关节连接处暴露在外面,只有手掌处有帆布蒙皮,粗大的液压杆,闪着暗光的铆钉。

另一只义肢,它伤痕累累的装甲板上刻着的双头鹰已经模糊不清。这条手臂的一切,它的每一个螺丝,每一处铰链,都在诉说着,诉说着那桀骜不驯的双头鹰,伴随着旧人类文明的崩塌,再也无法乘风翱翔。

“嗡——嗡——”约翰逊胸前卡座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微微亮起荧光的屏幕上显示出了来电者的身份。

“米歇尔?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