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无论是乌萨斯国民近卫军还是帝国正规军,无论他们在短波无线电中的承诺是怎么样的。笼罩在切尔诺伯格上空末日一般的天灾云已经逐渐散去。

然而,城中的情况并没有雨过天晴。当地政府所做的一切抵抗最终都宣告失败。被洗劫一空的商铺的警铃声与满城的警报声交缠在一起,飘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又在无边的荒地中散尽。这座城市之外,便是危机四伏的荒地,在漫天的黄沙中几乎没有生命又或是文明存在的迹象,只有横在沙土中,被侵蚀倒塌的废墟,还在向路过的旅人诉说着这里曾经存在过辉煌的文明。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早在移动城市出现之前;早在乌萨斯最早的皇帝登基前;甚至比在荒地上追逐水草的游牧先民们更早数百年,也可能是数千年。在这颗星球上曾经存在过繁盛一时的文明。

在那时,人们不需要举城迁徙来躲避天灾,也没有源石病的困扰。交错的交通网连接着规模庞大的城市群。甚至,那时的人们还在用化石燃料作为动力,就已经成功进入了太空,踏上了另一颗星球。

当时全球的人口数量是现在的数倍,泰拉上绝大多数的区域被巨大是水域覆盖,那水是咸的,不能供人饮用。当然,也没有那些怪物......

“那是大海吗?”

浑身覆盖着光滑鳞片的萨弗拉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过嘴角,无意间露出骇人的巨大尖牙。

“啊,是的,那就是大海。”

她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那时候海底也有矿场,我记得。”

她补充道。

她边说,边将泛着寒光的子弹压进弹夹。

“你怎么知道的?”

坐在座位上的乌萨斯交警,脸上缠着遮住双眼的绷带渗出血色。他显然看不见面前女性的容貌。戴着棒球帽,拾音耳机挂在脖子上。月光般皎白,几乎要透明的白发系成马尾辫,有明显晒痕的脸上嵌着蓝宝石般的眼眸,透过茶褐色的护目镜,刺出与姣好面容不相称的冰冷目光。

“她是半精灵,和在坐各位比都是长辈。”

留着络腮胡的杜林男子从车顶的炮台中钻下来。用牙咬开瓶塞,仰起脖子,将烈酒灌进喉咙里。

“虽然我也是。”

他一把抹掉胡子上挂着的酒滴。

“啧。”

半精灵少女柳眉倒竖,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压满的弹夹塞进胸前的弹夹包里。

“你干嘛?!”

杜林男人的酒瓶被长着鳞片的细长大手夺去。

“上次已经讲过了罢,任务没结束前,不允许饮酒。”

萨弗拉外突的眼睛转了下,将酒瓶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切,你们啊,不懂得享受生活。”

杜林男人摆摆手,回到了他的炮位上。

“还不走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坐在装甲车里的乌萨斯男子显得想到不安。一副手铐,将他的手腕与手里的手提箱锁在一起。同车厢中,还有几名抓着冲锋枪的当地快速反应部队的警察。他们全副武装,坐在国民近卫军的装甲车里,子弹已经上膛,手指靠在护弓上。

“再等等。”

隔挡前的驾驶员回过头,透过细缝看向防长。

“要等黑钢一起。”

“你在开玩笑吗?为什么我们要等那些拿钱办事的家伙?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你知道我手里是什么!”

他激动的站起来,几乎要贴到那条细缝上。

“长官,冷静点。”

一名武装警察拉住提着手提箱的男人,把他按回座位上。

“这是启动核心城的钥匙,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上!核心城上的武装和战列舰一样,要是被他们拿去了......”

提着箱子的人瞪大的眼角几乎要撕裂,他牙齿打着颤,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个字。

这男人,套着军官制服的男人,正是这座移动城市,切尔诺伯格的防长。没他手里的密钥,那座战舰一般的核心城就是一块超大号的废铁。

但一旦核心城落入整合运动的手里,那些混蛋感染者就有了和乌萨斯帝国武装力量拍板的资本。击毁战列舰一般的核心城,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原来那些叛军游击队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在加上这座核心城......真是不敢想象。

“我们可能是这座城市中最后能调动的政府武装力量了,长官。和黑钢的人一起行动有助于提升我们撤离的成功率。”

武装警察解释道。

“黑钢,我信不过那些雇佣兵。”

防长将手提箱放在腿上,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让黑钢的人过来,我有话要说。”

源石技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法术,虽然从理论上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但效果类似。无论是丢出火球还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只要达到一定的强度,凭借一名术士,就能击毁一台最先进的主战坦克,甚至是葬送一个连的装甲部队。从动能装甲到主战坦克,再到各国引以为豪的军舰,都能在法术中变成一摊融化的铁水。

就是这样,在当今的战争中,术士的存在彻底破坏了原先的战争平衡,一次使用得当的法术便可扭转战局。也就是这样,虽然坐在被厚重装甲包裹的车内,无论是警察,还是黑钢的雇员,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整合运动那些用身体中的源石结晶作为媒介来释放法术的家伙都是不要命的。不说击毁这辆装甲车,瘫痪载具是绰绰有余的。

“长官,前面的路被堵上了。”

车载短波无线电台中传出了警员的声音。三辆武装车辆组成的车队正行驶在满是废弃车辆的道路上。不时碾过不知是哪个可怜人的尸体。前方的道路,被几辆焦黑的车辆骨架和从天灾云中坠下的陨石堵住。

“十字路口,要是我就在这埋伏。”

呆在车顶上的杜林机枪手将20mm口径机炮转向了道路一侧倒塌的房屋。他耸耸肩,将手指抵在了扳机上。

“我闻到了。”

萨弗拉手臂上的鳞片立起,细长的舌头舔过利齿,两只突出的眼睛盯向不同的方向。

“怎么办,长官。”

“.......”

打头的装甲越野车车速越来越慢,慢慢驶向路障。

“停下……”防长回复了。

“优柔寡断的,快点决定啊!”

半精灵少女解开安全带,将卡宾枪推到胸前。

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就多一分被袭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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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警察快速反应部队!我们在帝国大道96号处遭到袭击!需要支援!所有能收听到这条讯息的警员立刻前来支援!”

停在路边,闪着警灯的警车无线电中爆发出夹着白噪声的吼叫,伴随着激烈的枪声与哀嚎。

“你们下车!带着那个警察当官的先走!”

“铛!铛!铛!铛!”

杜林男人将机炮的扳机压到底,喷出的枪火舔过断墙,扬起尘土与碎裂的砖块。

“!”从墙后探出身来的整合运动术士刚抬起手便被机炮撕掉半边身子,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阁下怎么办!”

萨弗拉用恐龙一样长着利爪的脚踢开冲上来的整合运动士兵,然后举起霰弹枪,赏了他一枚12号鹿弹。又一口咬住另一名士兵,把他狠狠甩在墙上。

“老子自有办法!”

冒着青烟,灼热的弹壳落进车内。升腾的白烟似消逝的灵魂。

最后一辆翻倒在一旁的黑钢车辆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焦糊的刺鼻气味钻进半精灵少女的鼻腔。就在刚刚,数发法术击中了中间的装甲车,将其瘫痪。而从后方路口全速冲出的垃圾车将末尾的黑钢越野车顶死在墙上,从车上跳下的整合运动士兵立刻用燃烧弹点燃了越野车,杀死了还没缓过神来的黑钢雇员。

“带防长先撤退!”

一名武装警察的防弹面罩被整合运动士兵射出的弩箭击碎。身着重甲的武装警察适合缓慢推进但绝不适合撒丫子跑路。他们一身40kg的战斗负重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强壮的乌萨斯人也会不可避免的减慢奔跑速度。

“哒哒哒!”射出弩箭的窗口喷出一阵血雾。

“他们人太多了!我打光了!掩护我!”

退回车后的武装警察丢掉射空的弹夹,从防弹衣上的弹夹包里抽出新的弹夹。而另一名队员刚补上他的位置就被枪弹击碎了面罩,慌乱中被一名握着自制铳械冲上来的整合运动士兵照着身子来了一枪。

“盖克中弹了!”

自制猎枪中喷出的钢珠就像一面移动的墙壁,撞上墙壁的武装警察被掀翻在地。而那名整合运动士兵勇猛又愚蠢的行为让他暴露在了黑钢越野车车顶那门自动火炮的枪口下。下一秒,他就就变成了几块碎肉。

“盖克!”

另一名武装警察将盖克拖回车后,盖克的口中正吐出鲜血,手臂处的制服也被染红。

“BLYAT!”

他一边吐血一边大骂。幸运的是,在安装了护颈的重型防弹衣保护下,猎枪弹的弹丸仅仅是打断了他几颗牙齿,嵌进皮肉,重要脏器没一点损伤。

“把你自己包扎好!所有人!火力压制!黑钢带着防长走!”

武装警察一齐探出身子,向任何整合运动会出现的地方开火。

“不!我不能抛下我的部下!”

手里攥着手枪,穿着有些不合身交警制服的防长开枪打下了一架四轴无人机。他已经苍老的心脏正努力的搏动,将就要沸腾的血液输向全身。

“长官!.......”

一名武装警察还没说完便被法术击中,手中的冲锋枪瞬间变成了一地的零件,握着它的手臂被炸的血肉模糊,连原先的形状都看不出来。“额啊!”那名警察的五官因疼痛拧在一起,细密的冷汗在额头上浮现,仅半秒后,他便用还算完好的那只手拔出腰间枪套里的手枪继续还击。

“!”一枚弩箭划着紫色的轨迹,钉进了另一名警察的眼眶里,连悲鸣都没有,他仰面倒下了。

“他们还不知道你不在装甲车里!只要我们还在坚守!他们就不会去追赶您!”

警察用冲锋枪的枪托挡下整合运动士兵挥下的刀刃,一脚将他踹开,拔出腰间的手枪。

“啪!”破碎的面具跌落在地。

“快走吧!长官!就像你,不,您说的!钥匙一定不能给那些混蛋感染者!”

武装警察的手开始颤抖,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满是伤疤与皱纹的脸。冲锋枪已经耗尽了子弹。攻击无人机射出的弹头从他的头盔上擦过,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钻进了一旁的墙壁内。

“好,好的,我们在北部检查站会和......”防长压低交警的帽子,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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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解决了?”

“是的,都干掉了,四名警察,都是乌萨斯警察快速反应部队的......我们的伤亡也不小。”

戴着红色袖章的整合运动士兵防弹衣上嵌着一枚弹头,向拄着奇怪拐杖的年轻白发男子汇报着情况。

“无所谓,旗子要多少有多少。”

白发男子轻浮的一摆手。他跨过倒在血泊中的整合运动士兵,连余光都没有给予伤者,似乎这场冲突与他无关。又像是这只是一场战争游戏,阵亡的士兵只是些数据和代码。

“这......”

士兵的手按在了枪套中的手枪上,他深深的吸又呼出空气,来压制自己就要爆发的情绪。

“我劝你不要有什么歪主意哦。”

白发男子敲敲手杖。一阵寒意顺着士兵的脊梁爬了上来,他感觉到什么人正瞄准着自己,但一回头,除了无人的街道外什么也没有。

“车门,打开了吗?”

白发男子问道。

“就要。”

士兵摇摇头,转向男子。

法术近卫的匕首正插在装甲车的装甲板上,刀刃走过的地方,像是奶油一样被切开。

“咔!铛铛铛!”

在门的另一面,一堆锁的零件叮当落地。

“让我们好好见见那位客人。”

白发男子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吱!”

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装甲车的车门打开了,光线照进了车厢。

在车厢最深处的座位上,坐着穿着乌萨斯军官制服的防长,他戴着的大檐帽遮住了双眼。他背手坐着,双肩在缓慢的起伏着。

“你好啊!防长先生!我代表整合运动欢迎您。”

白发男子像模像样的深深鞠了一躬。

“我代表整合运动来接收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管控权。”

男人笑着,跨进了车厢。

“你把钥匙藏在哪里了?”

“呵!”

“防长”冷不丁笑了笑,抬起了头,他裹住双眼的纱布渗出两个深红色的血眼,空洞,又黑暗,似要吞噬一切光明。

“铛铛!”

两枚拔了插销的手雷从他背后摔落在地。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混蛋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