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8）“母亲”

刚出食堂，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的小路上摇摇晃晃，我走上去拍了他一巴掌，吓了他一大跳，“杨晨，干嘛呢？怎么样论文写了没？”

杨晨抓耳挠腮的摇摇头，唉声叹气道，“这正犯愁呢，昨晚写了一半突然卡壳了，怎么都写不出来。”

“你小子给人家写情书的时候滔滔不绝，怎么现在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了？功力用尽啦？”

我哈哈大笑着，想当初他给人家大一学妹写的一万字情书，那巴拉巴拉写了几大页啊！我个大男人都看不下去。

“我那个时候不是…那个叫情之所至嘛！”杨晨害羞了，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掩饰着，脸上的红晕却挡都挡不住。

见我得意，他突然反扑，“你别骨顾着笑我，难不成你的论文写完了？你别忘了教授可是点名要重查你的作业的！”这小子咧着嘴傻笑，脸上挂着一抹得意洋洋。

这一刀插得恨，我抿着嘴颇感尴尬，“我这…我这不是正在你这取经嘛？”

“你想得美！”这小子喷了一脸口水，抱着书包屁颠屁颠的跑了，留我一人风中凌乱。

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到头来还是帮我来了，大半夜的加班加点的帮我整理资料，研究论文怎么过。

“杨晨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这是陈述句不是问句！”我眼神简坚定的夺过他手里的资料，用脚低着他往外推着。

他使劲的拽着门槛，伸着小小的头望着我，一脸担忧，“你能搞定吗？这可没多少时间了！”

“你放心吧，我是谁啊，x大赶作业的扛把子李振啊！你赶紧滚吧，别打扰本大爷赶作业！”我连哄带撵的将他赶了回去，转身看着，此刻的桌上就和我的心里一样乱七八糟。

在杨晨的帮助下，我的论文顺利过关，很快我们的生活里也出现了新的挑战——追女孩子！

“你上啊！那是你喜欢的又不是我喜欢的，人都给你约出来了你还想我干嘛？帮你约会，帮你交结婚生孩子不成！”

我一脚将杨晨从大树后踢了出去，意想不到的是他踉跄一下居然直接跪在了人家女孩子面前，可把人家吓坏了。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可把我这个“老父亲”般的心累坏了，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你要是拿不下，你就别当我兄弟了！”

我被他气坏了，那一天我一直在他的宿舍里等着，特别害怕我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为了他我都快成查户口了，一出现在人家专业门口，谁看我都跟看色狼似的一脸鄙夷，想想我都气得慌。

我坐在那里腿不自然的抖动着，手指哒哒哒的敲打着桌面，比自己谈恋爱还着急，打心底里里怕着小子半路心虚跑掉了。

“到底成没成啊？！给个信儿啊，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杨晨蹦蹦跶跶的跳进了宿舍，两人刚对上眼杨晨就直接挂在了我的身上，巴拉巴拉的述说着自己的喜悦。

“李振我成了！我脱单啦！”我拽着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下仔细给我谁说怎么回事，这人偏偏像磕了药似的坐都坐不住。

”今天我不小心跪倒在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她起初以为我脑子不好使，本来都要走了，在我的一番真心实意的解释之下，她被我所感动决定在跟我相处看看。”

“然后呢？”我一脸八卦的看着他，眼中冒光！

“刚刚我送她回去，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还…还亲了我一下。

看着这小子捂着脸一脸花痴样，我心甚慰。虽然我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但是看着他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心里那个高兴啊！

世事难料，没曾想到我还单身他居然就和人家领证了，猛男落泪。在他的婚礼上我是感动地痛哭流涕，大一认识他到今天，我打死没想到我会成为这样的关系。

时间过得很快，赶作业、追女孩、泡网吧…等等的一切都变成了昨天，毕业就在眼前，明天我们将各奔东西。

偌大的操场上，一群身穿学士服即将踏入社会的纤纤学子，正满怀希望的微笑着。

“一！二！三！茄子！”一张张相片将四年的青春定格，多年后翻看相片，原来自己曾经那样青涩。

“爷爷你快看，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不是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杨晨爷爷？”小孙子拿着一份报纸乐呵呵的，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想向我跑来。

我拿起眼镜仔仔细细的看着那篇文章，那熟悉的文笔，熟悉的感觉，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我的心又喜又悲。“怎么好的房子，这就要拆了？”

小孙子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我，“爷爷，什么东西要拆了？”

我拍了拍他的头，眼含泪光，“爷爷的母校要拆了重建，爷爷都好多年没回去看看了…”

“爸，改天我带你去看看吧！”儿子的话让我感到欣慰，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想去哪儿都是个累赘。

老校区要拆了，她曾经承载了多少希望，但时代的发展，维修的大笔费用终究把她推向死亡。

时间，总是行云流水般的流逝，这里走出了一位又一位的才子佳人，可岁月不饶人，她终究是半身入土的蜀中枯骨了。

那年秋风萧瑟，落叶堆满了她的门前，她老了，她的身躯在秋风里瑟瑟发抖，切没人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儿女们都离开了，如今只剩她一人…

不是儿女们狠心，成人的世界拥有太多无奈，儿女们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去照顾她了，儿女需要更好的发展，不能兼顾的太全面。她也不愿再让儿女耗费资金，耗费心血去拯救她薄如蝉翼的生命了，她心甘情愿被剔除。

我拄着拐杖，举步艰难的走到门前的老树下，扫了扫长椅上的树叶缓缓坐下了，“还是老样子！”

我注视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一样，我老了她也老了，我是多么的不舍与她阴阳分隔。她没有如花似玉的美貌，没有柳枝般纤细的腰身。但是，她那高贵典雅，无私奉献的情操却让我深深迷恋。

落叶被踩碎的清脆声远远传来，“嘿！老头子你也来啦！”一个胡须满面的老人笑盈盈的走来，随便的拨弄树叶坐在了我傍边。

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没心没肺的诗人，我青春年少的“敌人”——杨晨。

我正眼也不瞧他一瞧，噘着嘴像个耍脾气的孩子，“你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他指着我哈哈大笑，“几十年的味道了，李振你还是老样子，熟悉的感觉。”他顺着我的眼光看了看，笑着，“怎么？你也舍不得吧？”

拐杖使劲儿戳了戳地下，不耐烦道，“你丫的个老东西前段时间不才给她写了封情书嘛！这会儿功夫到嘲笑起我来了！”

他爽朗的笑着，我亦露出了笑意。

他搭着我的肩膀，突然深情款款，“这地方怎么也有近百年了吧？！我们在这怎么也用青春，用汗水拼搏了好些日子，这突然要拆了几个人舍得？你舍得吗？”玩笑间藏着些许苦涩。

是啊！这是我们拼搏的地方，是我们欢笑打闹的地方，是我们踏入社会的敲门砖、引路人。

我怒了，“舍不得！凭什么拆了她！她是我的“母亲”！我们数以百计学子的“母亲”！那里有一朝为王杀功臣的理！”

说到这，我哽咽了，“可是这位“母亲”老了！老的和我这个废人一样站都站不稳了，老毛病这一堆那一堆…”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他拍拍我的肩膀，“是啊，我们老了她也老了。老的带不动他们年轻人了，所以啊该让步了。时代在进步，这新的时代还得靠他们年轻人去打拼，我们这些老骨头啊该腾位啦！”

“做父母的都想看着孩子事业有成，家庭和睦…一个“母亲”该做的她都做到了，她也没什么遗憾了。”我在安慰我自己，这个世界上谁会没有遗憾。

她活了近百年了，到头了几个人记得她，几个人愿送她最后一程。

我们都笑了，无论我们多么不舍，多么难过。奉献了青春，奉献了生命的她，终究不能成为她所挚爱的校园的发展的一根荆棘，更不能成为她所珍视的孩子们未来的绊脚石。

她自愿的被剔除了，她甘愿的奉献了。

几年之后，新的代替者出现了，他拥有她的模样，拥有他她的影子，说真的就像穿上了新衣的她一样，缺少了那么一丝韵味。

看着大厅里那些老照片里的她的身影，仿佛她就在那里站着，仰首挺胸风韵犹存。

在她的身旁校训赫然显现，“我是党的儿女，为了国家为了自己而存在！”

我们为了生活，而她为了需要她去培养的学子们而存在，或许我们会忘记，但在我我们的心里那一刻的炙热拥永远存在，她的身影也会偷偷隐藏着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