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离开客栈的两天，朝歌走遍了越都周边的大小河山。当然，这些地方都属于曾经的她们，她在这些地方流连忘返似乎想找到什么，她的脚步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决战的柳岸湖畔，却没想会在这里遇见他。

今年的冬天已数不清下了多少场大雪，白雪覆盖了湖面，些许残花败枝倒插着冻结在湖中，岸边残败的柳枝在摇摇欲坠的凉亭旁哀伤的摇曳，一切显得那么凄凉，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雪花还在空中静静地飘着，任由寒风牵着她四处奔跑。冰面上的背影在纷飞的大雪中若隐若现，白衣胜雪看着甚是单薄。

若不是雪白的秀发在风中摇曳，朝歌都要误以为那是一尊精心雕刻的雪雕了。夜弦落寞的身影莫名有些高贵，让人不禁赞叹，可惜怎么也藏不住他那浑身的刺鼻的血腥味。

朝歌带着斗篷看着他，那颗原本冰凉的心忍不住的炙热却也刺痛。有时真的忍不住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即使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答案。

朝歌走过厚厚的积雪来到岸边的凉亭旁，脚下发出的“嚓嚓——”在山谷里回荡。夜弦闻声，犹如听见号令一般快速的转过身，俊美的脸庞许是被冰霜冻的久了，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你来啦...”

不知何时起，朝歌已不敢再直视他的目光，她的眼神晃过夜弦看着四周雪白的山峰，冷不丁的说道，“莫非我来不得？也是，我如今是天朝的通缉犯，一个通缉犯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您的面前的确不合适。”

从她的口中听到通缉犯三个字，真的让人内心五味杂陈。说完自己是通缉犯后朝歌一直低着蔑笑着，抬头的瞬间只见夜弦朝自己走来。

那潇洒的身姿曾多少次这样走向自己，原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怀抱爱慕之心欣喜的看着他走向自己，原来这些也是会变得。

夜弦走到她身边，手不自觉的抬起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已经不是了，皇上已经下令撤销了通缉令，朝歌如今是无罪之身。”

“哈哈哈——朝歌早就死在那次屠杀之中，死人要赦免有什么用...赦免能换回我的家人吗？”朝歌走近抱住他，耳畔细语，“夜弦哥哥，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夜弦那双想要抱住她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止不住的颤动，心中不禁想到：这双手还有什么资格抱住她呢？

见他沉默不语，朝歌倒吸了一口凉气略带哭腔的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不敢说...”

朝歌苦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指尖轻轻的抚过他的胸口。他紧闭着双眼，胸膛随着急促的气息上下浮动。

朝歌此时的笑容就像冰湖里的水一样，让人倒吸一口凉气，“那让我告诉你吧！”

她突然欣喜的样子让夜弦感到一丝不安。

朝歌转身坐在亭子里，抬头望着亭外的天，泪水潸然落下，“一个暗卫杀了我母亲和襁褓中的弟弟...”

朝歌灵动的眼睛转悠着，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残忍，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眼眶通红的嗤笑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侧身倚靠在夜弦的肩上说道，“至于我父亲，他是怎么死的呢？你知道吗？穿透他胸膛的那支箭就停在我鼻尖上，那血啊不断的涌出顺着箭身流到我身上...”

朝歌推开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哈哈大笑，“就停在这里，你说如果那个人知道我在那里的话，会不会也一箭射死我呢？”

夜弦的手紧紧攥着，他没有想到那日朝歌居然会在门外，内心顿时波涛汹涌，他紧紧咬着牙关说道，“不会。”

朝歌的泪水像坏掉的大坝里的水，汹涌而下，“夜大人！您的话我还敢信嘛？！不敢了，我怕了。”朝歌发疯似的摇晃着他的身体，质问道，“为什么！放过我的家人有那么难吗？！”

“你冷静一点...”夜弦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两人争执间“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夜弦抬头望去双瞳瞬间放大，冲向前一把将朝歌护在怀中，“朝歌小心！”

凉亭腐朽的木头被积雪压塌了，纷纷砸在他的身上，朝歌被他护在身下不知所措的盯着他。他的血从额头滴落在朝歌的眉心，她笑的更加放肆了，更多的却是无奈。

夜弦推开朽木摇摇晃晃的起身，还未站稳就跌坐在地上，面上露出一丝欣喜。

朝歌起身擦掉额头的血迹，刚想要伸手扶他，手在空中暂停了一秒却收回了。

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夜大人还真是好心啊！可惜好心用错了地方，您还是顾好自己吧！可没几天了...”

“咳咳……”夜弦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向后撑坐在地上笑着说道，“你放心，只要我夜弦不死一定赴约。”

头顶的血划过他的眼睛，融化了睫毛上的凝冰，雪与血交融流过他的眼睛流过他苍白的脸，滑落在他心口染红了衣裳。

那一抹鲜红犹如芒刺刺痛的朝歌的心，她咬着牙转身离开，刚刚抬脚就被夜弦紧紧抱住，耳边急促的喘息让她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夜弦身体冰凉，呼吸急促的在她耳畔低声下气的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此时不该这么做，可我…最后一次，让我最后抱你一次。”

青梅竹马的深情，原来也不一定会完美…

一年前。

“朝歌！”一匹快马在街道上朝着朝歌冲来，一声马鸣后停在她面前，夜弦满面春风的向她伸出手，笑容像花朵一样灿烂，“朝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朝歌看着他策马而来的模样，好气又好笑，“你又想骗我去哪儿？你知道不知道在街上策马是很危险的！”

他眉头紧蹙，还没等朝歌反应便将她揽上马背，贴近耳畔说道，“什么叫骗啊，我会骗你吗？”

朝歌半信半疑的扭过头看着他，“那好吧，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夜弦一手将她抱在怀中，快马加鞭一路风驰电掣。看着扬长而去的二人，街上的百姓也是见怪不怪了，三天两头的，总能看见夜将军“拐带”朝家嫡女。

马匹在一路向西，在城外十里一片竹林前夜弦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他将朝歌抱下马背，牵着她穿过竹林一片碧蓝的胡泊展现眼前。

湖边花盛草满，蝶舞纷飞。如今已是秋日太阳起的晚，清晨的太阳这时才刚刚从地平线蹑手蹑脚的探出头。

随着太阳的出现，湖面摘下来面纱露出了真容，青山绿水，彩蝶纷飞，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画作活了。

看着眼前的美景，朝歌不禁感叹，“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夜哥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见她喜欢，夜弦心中喜悦，情不自禁的撩起她的秀发轻嗅，“为了朝歌，没有什么找不到的。只要你喜欢，我可为你寻遍天下！”

朝歌转身痴痴的看了他一眼，禁不住捂着嘴笑了，“夜哥哥什么时候怎么会说了，朝歌都快不认识了！”

“实话实说而已，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夜弦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双手抱胸看着她嘴角上扬，一脸坏笑。

闻言，朝歌急得跺脚，嘟囔着小嘴说道，“人家这是在夸你呢！其实…其实，这样挺好的。”

说完这话，朝歌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他，娇羞的样子可把他乐坏了，“朝歌很喜欢吗？”

看着近在眼前的夜弦，朝歌嬉笑着推开他，脱下外衣纵身一跃跳入湖中。朝歌在水里肆意玩耍着，丝毫不顾及秋的凉意，“我什么都不喜欢！”

夜弦看着孩童般的朝歌笑了笑，“朝歌还是这样顽皮，受寒了怎么办？你父亲还不找我拼命！”说完便脱下上衣跳了进去。

朝歌被他从睡着抱起，揽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夜哥哥，你就怎么怕我爹？”

俩人额头相碰，夜弦长吁一叹，颇感无奈的感叹道，“未来老丈人怎么能不怕，一个不小心不让你嫁了怎么办？！”

朝歌羞红着脸推开他，双手扑起水花浇打在他的脸上，“你想得美！”

夜弦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伸手一抓一把将她拽回怀中，“不嫁给我，我想整个越都也没人敢娶你了，我夜弦的女人谁敢染指？！”

还真是，天朝战神的女人谁敢娶，莫不要命了？！

朝歌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奋力挣脱像岸上游去。夜弦浅浅一笑追上岸去，捡起地上的衣服将朝歌包住，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如果往后你要走，我就像这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绝不让你离开！”

两人深情拥吻，竹林在风里发出“刷啦啦”的声响，仿佛在“嘿嘿”的笑着。

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深情，朝歌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她决定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伤心，让她害怕的男人。

朝歌搬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心中暗暗怒骂，“什么狗屁诺言！都是有口无心的骗子！骗子！”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夜弦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有气无力的笑着，“如果恨意能让你忘了我，那就恨我一辈子吧…”

他再也撑不住了，脸色变得铁青，口吐黑血昏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