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思雨。”两人有说有笑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转过身只见来人一脸慈爱，记忆里她那乌黑的头发如今根根银丝若隐若现，脸上皱纹起伏，沧桑了许多。

“奶奶好！”思雨恭敬的鞠了一躬，始终与她保持距离。她不是不想亲近，但她更加清楚接触后的惩罚。

　看着她细微的动作，陈老夫人眼眶泛红，心中无比愧疚，“是奶奶对不起你，自己也是女人却还嫌弃自己亲孙女…”眼泪划过她苍老的脸颊，让人不由得心疼。

　陈思雨虽然有所触动，但始终没有勇气抱住她，只能是对待陌生人一般的礼貌微笑着，“奶奶言重了，没有陈家又怎么会有我陈思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打心眼里她真的恨他们。

　“跟奶奶来。”陈老夫人抹了抹眼泪，拉着她就往后院去。后院里还有一栋小楼，那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很安静。

　“你爸爸去年出了车祸，算是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但他现在…”陈老夫人哽咽着，差一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儿子如今一副人魔鬼样还不如死了痛快，白活着受罪。

　“并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情。”尽管心中波澜四起，陈思雨还是一脸平静，就像出车祸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情绪，去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才告诉她，是忘了她的存在吗？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她跟在陈老夫人后面来到二楼，还没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难受得紧。

　“进去吧。”陈老夫人指了指前面的门，杵着拐杖转身回去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骨瘦如柴，面如死灰，如果不是脉搏仪还在跳动她都要怀疑那是一个死人了。

　“思雨，到爸爸这里来。”男人的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是小楼里很安静不然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陈思雨的内心在拒绝，但身体却很听话的走到了床边，她很恭敬的对着男人点了点头，“父亲。”当初就是这个男人亲自把她丢进了那栋别墅，那个时候她才三岁啊！

　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制止这样的行为！

　“我们思雨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哥哥对思雨很好对不对？你一定会帮哥哥的对吗？”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更像是在命令她一定要帮她的哥哥，无论什么事情。

　她咬着牙默不作声，因为她大概猜到了，从奶奶说爸爸出车祸的时候就猜到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陈氏集团的董事长因病退隐，年轻的小辈揽下大权必然要寻找靠山。哥哥已经要和白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现在该她为了哥哥献出一生了。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陈家的女儿吗？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们陈氏集团付出我的余生？！难到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你们的交易品吗？”她依旧很端庄，脸却变得铁青，她攥着拳头指甲都快镶嵌进自己的掌心里。

　她真的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能够如此大义凛然，让她为了陈氏集团的未来放弃自己。

　陈董事长一直在念叨着但她已经不想在听了，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整栋楼都是她的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特别急促。

　等她跑进大厅里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有一会了，哥哥的订婚仪式也已经结束了。

　她的母亲此刻正站在台上说着什么，看见她的一瞬间陈夫人笑了，伸出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她真的就像奴隶一样，那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身体总是很听话。

　“各位亲朋好友，这就是我陈家大小姐陈思雨，今天我将宣布另外一个好消息！”母亲满脸笑容的看着她，一副为自己女儿高兴的模样，可是在介绍的时候终究说的还是：陈家大小姐…

　陈思雨站在一旁，任由母亲揉搓着自己的手，可她特别疼，小声嘀咕道，“妈，轻点，手疼。”

　陈夫人没有理会，反而悄悄地掐了她一下，这一下真的让她的内心接近崩溃，陈夫人是在警告她，她咬咬牙一把甩开陈夫人的手，可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一刻，她的脑袋无比混乱，充满了怨恨和不解，更多的是委屈。她像一座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热气和黑烟。

　“你想让我嫁给顾严对不对？！你们想拿我去联姻对不对？！凭什么啊？！难到我是你们陈家的工具人嘛？！”她怒吼着，像喷发的火山，多年来的痛苦一瞬间爆发出来，却没有多畅快。

　她的手颤抖着捂住双眼，她觉得此时此刻就如度过四季一般漫长难熬。一连串泪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流下来，没有一丁点儿哭声，任凭眼泪在脸上肆虐。

　安羽见状迅速跑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思雨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感受得到思雨在颤抖，她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她袭来，她的心脏快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利刃直刺进她的内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从小就被你们扔在别院里，没人过问我的生死，病了也不会有人来看看我！”

　她仰头忍着泪水，觉得自己快疯了，压抑的快疯了，“你知道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挂瓶一滴一滴落下那是什么感觉嘛？那时候我情愿自己是一个孤儿！因为至少我还可以安慰自己：你要坚强，家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你们重来没有对我负起做父母的责任，为什么现在要让我放弃自己的一辈子去给你们填坑！车祸没把他撞死，就是上天不想让他死的太轻松！”她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在房里她就想说了，奈何那会儿没有勇气。

　安羽被她惊到了，没想到她的怨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紧紧将她护在怀里，早一步制止了陈夫人那微微抬起的手，“好了好了，思雨乖。”他很清楚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是会毁了她的，无论怎么说她始终都是陈家的人。

　陈夫人的脸黑的彻底，但现场那么多人她可不能像陈思雨一样发疯，她优雅端庄的站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因为你是陈家的女儿！陈家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付出！”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啊？！外公外婆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推开安羽，发疯似的笑了，笑声那样痛苦，那样绝望，“你都说了我是陈家的女儿，不是李碧云和陈百富的女儿。”

　一提到李家，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脸的嘲弄。如果不是陈夫人狠心，李家老两口就不会活活被气死。

　陈思南站在岳父岳母身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幕，但并没有任何行动。或许他也知道，现在制止那就是欲盖弥彰，只会留下更多的话柄。

　他清楚妹妹在家中的处境，他能做的也微乎其微，本以为她会很高兴这次联姻，毕竟她从小就喜欢顾严，谁想到变成如今的地步。

　犹豫了许久，陈思南走到顾严的旁边，只见那人也是一脸黑线，浑身散发一种阴郁的感觉，“顾严，你去劝劝她吧。她一直都很喜欢你，一定会听你话的！”

　顾严扒开他的手，舔了舔嘴角，苦笑着说道，“喜欢？那是以前的事情，你以为三年前你妹妹为什么会去F国？”他呆呆的看着陈思南，眼中匆满绝望和对自己的嘲弄。

　“你当年做了什么？！”他捏着顾严的手臂，皱紧眉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他只以为妹妹是为了求学，没想到还有另一层原因。

　“因为我当着杨轻轻的面言语羞辱了她，还打了她一巴掌。以她的脾气，你觉得她还会喜欢我，何况我现在还…”他紧要着自己的下唇，这种羞辱的事情他自己难以启齿。

　“再说了你看不见吗？看不见现在护着她的是谁吗？”顾严咬着牙，死死的盯着舞台上始终握着陈思雨的人。

　三年前。

　“顾严，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陈思雨捧着一束花站在顾严的面前，一脸的欢喜，甚至还幻想着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幸福。

　顾严只是看了她一眼，“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受人奚落。

　“这人也是有病吧？谁不知道顾严喜欢杨轻轻啊。”周围的同学从她身边路过，都会露出一脸嘲弄的表情，她站在那里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思雨！”安羽闻讯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看见她一个人落寞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些愤恨，“他不值得你喜欢，他不配。”

　他说出了自己十几年的心声，可陈思雨却没有任何反应，扔掉花束就跑了。

　安羽一路小跑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嘴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一直都不喜欢你难到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非他莫属呢？！难到我的喜欢你就看不见嘛？！”

　他突然停住步伐，一脸难以置信的捂着嘴，怎么多年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表白了。红晕从脖子爬上脸颊，羞得不得了。

　陈思雨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头也不回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