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婚姻部分好像都是将就,没有什么讲究。俩个人相个亲见过几面,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我们不能说这样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或许是时代、思想的不同。父母在一起就一辈子,似乎比我们嫁给爱情更幸福。

当然,也不能说全部都是幸福的,但至少我的父母是幸福的。

俩个人在一起避免不了争吵,有些甚至到达了动手的地步。可是我的父母在一起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我好像从未见过她们吵架。

难得的争吵,也都是为了父亲的身体健康着想,那是一次全家性的战争。

2014年暑假期间,父亲多年的痔疮越来越严重,但凡解大便,乌黑的血就会不停地流,吃了很多药都没有好转。

可父亲的心态好像特别乐观!

起初母亲劝他去做手术,但他视乎不是很愿意,就这样一拖再拖。母亲对他这样的态度极其不高兴,那是一段冰河世纪般的时光。

然而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母亲一两个星期没有搭理过父亲,我们不明所以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父亲向来沉默寡言,他心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这样一来,冷战就更严重了。冰河世纪持续了半个多月,终于迎来了融化爆发期!

那日天气晴朗,爸爸妈妈都没有上班。父亲一大早就骑着他心爱的摩托车去河边钓鱼去了,母亲起床之后也是收拾收拾,匆匆忙忙去地里干活去了。

我依然记得那天父亲回来的特别早,早的超乎我的想象!因为每次出门钓鱼,不到下午五六点父亲是不会回家的,有时甚至更晚,只要家里不是有非常着急的急事都无法让他早早归来。

起初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发出来惊叹,直到第二天母亲出门回来,一切有了答案。

母亲打从进门就气冲冲的,活像只暴怒的母狮,因为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而变得粗糙泛黄的脸,阴沉的像泥石流的前奏。

她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俩分钟就爆发了,泥石流瞬间吞没了一切,“把电视机关了!”

突然的怒吼吓得我一哆嗦,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乖乖的把电视机关掉了,此时的客厅让我如坐针毡。

正当我和哥哥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的时候,母亲突然起身指着父亲破口大骂,“你到底还要不要你这条老命了!那个痔疮血淌成那个样子都舍不得去看哈!”

说着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抹了抹眼角那不受控制的的泪水,“都这样子了你还跑去钓鱼!到底是你命重要还是钓鱼重要!要不是有人发现,我怕你昨天要晕死在那个河边!”

说到这,母亲激动的拍了拍父亲面前的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自己到是看得开,无所谓,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出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办?!他们俩兄妹怎办?!我们这个家怎么办?!你家老爹老妈怎么办?!”

渐渐的我们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轻声问道,侧身小声嘀咕道,“爸,你昨天晕河边啦?”

父亲抽着烟,扭过头云淡风轻地说道,“嗯,没的事得。”

看着父亲这一脸无所畏惧,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和哥哥突然也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们默默的加入了母亲的阵营,丝毫不带犹豫的。

“爸,你这样也太乱来咯!”我一把拿掉父亲手里的烟,有些小怨气,“少抽点咯!你也不看看你那个肺成什么样了!”

我哥捏了捏太阳穴,语重心长道,“起初老妈喊你去医院,你说没事不用去,不去就不去嘛。可是现在你都晕倒在河边了,说的不好听,那得亏是倒河边,要是一不小心掉河里咋个办?!你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怎办?你让老妈怎么办?!”

面对一家人的指责,父亲翘着二郎腿,低着头一言不发,都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母亲坐在父亲对面哽咽着,沧桑的脸此刻挂满了泪水,眼睛红红的。

“你也不要嫌我啰嗦,问题是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自家还一点都不在意!你到底是不在意你的身体…还是不在意我们这个家!”

就这样,在这不美妙的气氛中空气凝固了许久,一分一秒都过得那样漫长而煎熬。父亲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了,虽然我不喜欢他抽烟但此时我并不想阻止他。

因为我觉得,父亲此刻的内心也许也在挣扎着做选择。他抽了一口,突然就把烟怼在烟灰缸里灭掉了,这一刻我内心里的一丝喜悦跃然脸上,我知道他做出了选择。

父亲抬起头怯怯的的看着母亲,“对不起,我错了,过俩天我就去医院。”

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不禁让我想起了动漫《狐妖小红娘沙狐篇》里,西西域沙狐皇子梵云飞与冰将军厉雪扬的故事。

结尾那一句,“对不起,下一次不敢了!”这是一句多么需要勇气的话。

就像动漫里说的,其实有些时候,费力去争辩真相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身为男人,只需要坚决而霸气的大喊一声:“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太多时候女人需要的不是你去解释什么,她要的只不过是你一句发自内心的真挚的道歉。

母亲抹了抹眼泪,“还想等俩天!明天就去!”

父亲委婉的笑了笑,“好,听你的。”

她们和解了,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母亲就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以及其他一些证件去了老家的医院,因为可以报销医保。

因为开学在即,我们也只能让母亲一个人在医院照顾父亲了。多年后得知,父亲做完手术的第一天,母亲为了扶他上床还伤了手臂,当时比较忙没有在意,几年过后没想到越来越严重,都到了做手术的地步。

2019年年末,母亲做完手术没多久,父亲就查出来胰月泉炎。医生建议他做个手术根治了,可是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死活不愿意。

母亲劝他做手术,他居然还看淡生死,,“好大点事嘛,死了就死了嘛。”

居然把死说的那样轻松,母亲虽然有些气愤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了,单凭母亲一个人,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

虽然胰月泉炎不是大病,但周遭因为胰月泉癌五六十岁去世的人实在太多了,母亲还是不由的担心。

劝父亲去医院这种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只能等待时机。

不久之后,我带着孩子去看望他们,那天夜里她悄悄告诉了我,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担忧。

面对父亲这样的态度我也是颇感无奈,父亲终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父亲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他的兰花商家直播。

犹豫了半天,我伸长脖子问他,“爸,你有胰月泉炎啊?”

不知是假装没听到,还是怎的没听到,父亲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我,“你说那样?”

我转过身无奈的叹气,大声说道,“你是不是有胰月泉炎?”字字咬的清楚。

他哦了一声,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没那样事的,小问题。”

我翻了个白眼,如若他不是我的父亲,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个看破红尘的仙人。

“没事,在你眼里啥子都没事的。身体不好我们就去看就去治,人家医生说三万块钱做个手术根治它,我们就去做,当拿三万买条命!”

我把小孩抱在怀里,“死了就死了,你当:死那么容易。你外孙女才一岁多,现在我哥大学马上也读完了,过几年你们也不过只是有点房贷,其他一点负担都没得。”

父亲抽着烟,淡淡的说道,“那哈到是没得负担,贷款都差不多还了。”

我更激动了,“就是咯,你都晓得马上就一点负担都没有了,马上享福的日子就到了。那哈你想钓鱼就去钓鱼,想种兰花就种兰花,你就是再买套房来专门养兰花都没人管你,那你现在又何必造作自家?”

我叹了叹气,“你也别嫌姑娘我话多,我们都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我对着我女儿说,“外公活到八九十岁我们还多的几十年年外公喊,对不对啊?”

听着我的话,她看着外公开心的笑着往我怀里躲。

父亲看着外孙女的笑,抽着烟,像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他放下手中的烟,打开了微信询问别人有没有什么工作做。

我笑了,他虽然没有回答我去不去做手术,但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想要做手术当然要有钱啊。

虽然目前他做没做手术我不知道,但后期他还是这样无所谓的话,我有的是时间念叨。

母亲在一旁也很欣慰,相处了怎么多年她知道和父亲吵是得不到结果的,还不如还别人来念叨。

相比我们年轻一辈,对于生活里的琐事她们真的要冷静的多。

我们婚前爱的死去活来,可进入了爱情的坟墓我们都太以自己为中心,吵俩句可能第二天就去了民政局。对于我们来说婚姻真的太儿戏了,可在她们眼中婚姻几乎是一辈子。

我真的由衷的喜欢梵云飞的那句话,“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做错了事总要有人来低头,当然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有时候我真的挺向往我父母的这种爱情,平淡且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