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忘记他,她很多事情都记得,却唯独忘记了有个小男孩的存在。

他从她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个时候我有个朋友,每天都在阁楼的窗外陪着我,很晚了才会回家,我最难挨的那两年,都是她陪着我。”

“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不知怎么的,夏夕忽胸中隐隐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有些憋闷。

“但是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告而别离开了她。”江风停说着,忽然直起身,目光灼灼,直视夏夕,“如果你是她,你会生我气吗?”

“可能会。”最好的朋友不告而别,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她一贯不是慷慨大度的人,推己及人,要是她的朋友这样对她,她应该会怪他的。

“这样。”江风停应声,声音淡淡的,“她应该也非常气我,像你一样。”

“有机会见面,还是可以解释清楚的。”看着江风停还是个可怜巴巴的病号,夏夕又忍不住安慰,“尤其是面对你,对方就更容易宽恕了。”

“嗯,”江风停淡淡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夏夕的头发,“要是她不原谅我,你就帮我劝她。”

夏夕笑,笑过之后依旧点头。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陈星只在王艺家里坐了十分钟不到,就已经成功说服了夫妻俩同意尸检。

夫妻俩虽然传统守旧,可是儿子留下的债务他们根本无力偿还,比起自己那个孽障不孝的儿子,他们还是希望自己和其他小辈生活的简单无忧。

夫妻俩知道儿子在外不正干,对于为什么要尸检也没有提出过多的疑问,陈星解决完,给顾雪重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让他带人把尸体抬走。

顾雪重应下,带着几个人把王艺的遗体送到了尸检所,虽说已经死了好几天,家属保存遗体的方式也不妥当,但是只要解剖刀还握在顾清辉手里,他就有办法知道死因。

王艺身上有多处碰撞伤和擦伤,全身缺氧泛白口 唇紫青,尸体浮肿严重,脸色呈典型的窒息死亡的银灰色,肺腔积水,还有泥沙等其他杂质,确定死因是溺水。

这并不意外,可以确定的是王艺的确是溺水死亡,但是他们想要探究的真正问题是,他为什么会酒后开车去浦江大桥,为什么毫无控制的冲出桥外。

尸检结果出来需要一定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公寓内,江风驰坐在客厅沙发上,视线定在电视屏幕的屏保上。

“先生,赵勤被警察盯上了。”

“意料之中。”江风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伸出指尖摸了摸下巴,“找个机会告诉他,如果不想一家老小陪着他死,就守口如瓶什么都别说。”

“王艺父母把王艺的尸体交给警察了,尸检之后王艺死亡的真实原因可能藏不住了,不如让赵勤全部揽下来,警察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警察没有那么傻。”江风驰轻扣桌面,神情很淡,“尤其是顾雪重,他太烦了,想办法除掉他。”

“江风停好像也一直在查,王艺的事就是陈星去办的,要不顺手把陈星也除掉……”

“不行,”江风驰停住手,眉头微微皱了下,“江风停的人暂时不能动。”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做。”

等尸检结果的空挡,顾雪重带人去搜查了拐卖儿童案犯老巢,多亏了尸检提取孩子指甲里的组织,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不过追到老巢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全城的监控都开着,一路追着他们往城市边缘去了。

从顾雪重经手拐卖的第一起案件,在他心里,这群案犯就成了所有犯罪嫌疑人中最不可放过的罪犯之一,抓到一个,孩子们的危险就少一分,因为这些人,多少个家庭破散,这些人可恶到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这类案犯犯罪手法相对没那么完美,一般都是没什么文化,为钱奔波的亡命之徒,尽管他们跑的很快,却还是在外市郊区被警察抓到,当天就提回了市警队。

顾雪重一个个的审讯,这个时候他们又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个别人甚至态度强硬,气的陆锐坐不住,差点就起来揍他们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破获了这一个不小的团伙,对其他团伙也是一种警示,拐卖儿童的现象也就没那么频繁了。

结束拍摄,夏夕收拾完上车,打开车门,就看到顾雪重坐在车后面,两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端正。

丁若站在她旁边,怯怯的看向她。

“姐,拦不住……”

“顾警官有事?”夏夕在门边站定,直视顾雪重。

“有事。”顾雪重言简意赅,起身走下车,“我在车里等你。”

夏夕收工晚,剧组外人不多,也没什么记者狗仔,顾雪重还是走的极快,光速回了自己车里。

“神经病。”夏夕忍不住骂,想让她上车不直说,在她车里坐半天是怎么回事。

夏夕从车里拿了个鸭舌帽戴上,跟着顾雪重上了车。

“有什么事快说。”夏夕开门上车,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问。

“带你去个地方。”不等夏夕反应,顾雪重一踩油门,车子迅速在路口消失,丁若坐在车里,懵逼的看着一切,只能让司机开车先回市里。

夏夕抿唇不语,顾雪重很少有开这么快的时候,之前他接她一起出去,车速绝对控制在一个严格的范围中,让加速也不加,这一次她都快看不清时速表上的指针飙到哪里了。

车子停在码头,江边快落日,码头上能看到落日余晖,太阳挂在西方的天边,红霞裹挟,把江水都映成橙色。

“三个月前,我整天想着,等忙完了手头的案子,就带你到这里来,坐在码头边看落日,听江水。可惜没能兑现。”顾雪重远远的站在码头之外,看着水天一色的风光,转头看向夏夕,她的侧影被打上了一圈橙色的光,阳光下格外的明媚动人,他都快忘了,他是从哪个时刻对她开始心动的。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夏夕站在顾雪重旁边,迎着江风,暴躁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不喜欢了呗。”

“我如果说我的感情从未变过呢?”自始至终,他对她都是那一种感情,从未变过,更从未淡过。

“那又怎样,”夏夕转过头,目光放在顾清辉脸上,“都结束了。”

“你喜欢江风停?”顾雪重声音有些哑,却还是问。

“和别人无关,单纯不吃回头草。”夏夕心里乱糟糟的,有关无关她自己也摸不清楚,但是此刻对顾雪重,她确实没了之前的那种依赖和不舍,连刚分手时的那种心痛和难过都快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顾雪重笑笑,想起他们见面的时候。

高中开学,所有人都在匆忙的寻找着自己的新教室,趁着班主任还没有调换位置的时候选个好位置或者是和认识的同学坐在一起,他很烦上学,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闷闷不乐的看宣传栏上自己的班级,一双手就这么伸了过来。

表格太长,她对不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只能用手指比量着确定不会看错。

那双手纤长白皙,葱白一般的指节落定在最后的班级上,他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定在她的班级上。

他们同班。

他正要回头看那张脸,人就已经转身离开宣传栏,顾雪重匆忙看了地图,也往教室赶。

他们两个到的最晚。只有最后的一张桌子还有位置,两个人就理所当然的坐在最后一排。

他没有空闲时间,每天的生活被各种习题充满,夏夕不同,她那根笔一直来来回回的在手里转,课本也不怎么看,好几次都把墨水甩到他身上,连句对不起都不怎么会说。

但是很奇怪,她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成绩竟然都不不错,在班里的名次比较靠前,那个时候听说有很多装自己不喜欢学习的人晚上回家偷偷学,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同桌也是这样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和舍友学着爬墙头出去上网,看她在游戏厅里玩到夜深,才知道,这人是不学习的。

后来卫生委员偷懒,打扫卫生不再详细分组,同桌两人一组负责当天卫生,两个人才熟悉起来。

他是不喜欢说话的人,那个时候的夏夕更是不说话,两个人放学也只是简单分一下工,做完了各自回家。

具体什么时候知道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姑娘,他也忘记了。

慢慢走近她,其实就能发现,她的脆弱租坚强。

码头不远处,一辆黑色车里,一个黑衣男子在通电话。

“周助理,顾雪重现在在码头,他身边有一个女人。”

“只要她没看见你,就不用管。”周辰说完,挂了电话。

那人启动车子,猛的踩下油门,车子迅疾如风,如离弦的箭,朝顾雪重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