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城商界中的瓜葛关系早已是千丝万缕的难以分解。反思了几天,秦韵决定自己注册公司,公开在虹城针对苏伯翰,反正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了。

苏伯翰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秦韵,是因为他当年的确是亏欠了秦韵太多,以为让她出出气把怨恨宣泄一下就适可而止了,没想到秦韵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更甚至于变本加厉起来。前些时候在郊外见面说的话就像一阵风一样过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平心而论,苏伯翰自认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一直陪着秦韵玩火,但今时今日秦韵的背景和底气是苏伯翰不敢下手的重要原因。如今,早已不是待宰羔羊的秦韵扮演着主动者的戏份,红豆糕的事情苏伯翰知道,大闹如约的事情他也知道,甚至连北山的事情他都听说了,当时在北山如果不是萦真出现,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不是清言出事就是悦嫣出事。

冯宝艳和悦嫣都不是心思缜密的人,几次被秦韵利用,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会出大事的。苏伯翰害怕了,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公司的业务一再被干扰,好几笔生意因为秦韵的干预都告吹了,在这样下去,苏氏真的会倒闭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秦韵注册了广告公司,堂而皇之的立足在虹城,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秦韵的目的只有搞垮苏氏一个。

其实在秦韵的心中,真正的目的远不止于此,这一点楚凡和阿蝶最明白,当年秦韵被驱逐出虹城这件事,在秦韵心中是一根永远剔除不了的尖刺。虽然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但这十几年来在秦韵身边相互陪伴,看到秦韵的手段,她的想法,她的痛苦,她的隐忍。楚凡和阿蝶对于秦韵的经历还是能猜到一些的。不曾经历过凄凉惨痛的人,不会成为今天的秦韵。

苏伯翰又一次来见秦韵,约在北山脚下。约在这里见面,苏伯翰是有想法的,他想让秦韵知道当日的北山事件他知道谁是幕后主谋。这次见面,秦韵没有按时出现,苏伯翰等了将近三十分钟,才看到秦韵的座驾缓缓开来。

以他虹城首富的身份在这荒山边等人半个小时,对于苏伯翰来说近乎于耻辱。苏伯翰面无表情,他的耐心所剩无几,秦韵下车走了过来,苏伯翰没有太多陈词,开口就问秦韵为何言而无信,答应不再和苏氏作对,钱也收下了,却没有一点停手的诚意。秦韵看着苏伯翰的脸色神情,那种将一腔怒火埋在脸皮下隐忍的表情,也许才正是秦韵想要的。

秦韵优雅的转个身,面对苏伯翰,平静的说:“苏先生,在你的心里还有言而无信这个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怎么,如今的苏先生和从前不一样了吗?”苏伯翰转过头深呼吸一下,用凌厉的眼神看着秦韵说:“阿韵,我们不说那些没有用的闲话了好吗?你说吧,你要怎么样肯放手,放了苏家,只要你说,我一定能做到。”

秦韵没说话,苏伯翰以为秦韵在考虑,一分钟后,苏伯翰身后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声音,是冯宝艳,冯宝艳一边快步跑过来,一边喊着苏伯翰的名字。苏伯翰看到冯宝艳跑来一呆,这时冯宝艳走到近前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伯翰,然后走到秦韵面前定定的看着秦韵,秦韵依旧面无表情,忽然冯宝艳伸出手一把扯住了秦韵的领子,另一只手就抓住了秦韵的头发,嘴里叫骂着:“你这个妖怪,害人的死妖怪,你还想怎么样。”

楚凡和阿蝶在车里看到冯宝艳来就防备了,楚凡下车即刻出手,推开了冯宝艳,秦韵没受什么伤,整理一下衣服,神色如常。苏伯翰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扯住了冯宝艳的胳膊。

冯宝艳已经没有什么风度和修养了,用力甩开苏伯翰的手,厉声问他:“你有没有答应过我永远不见这个女人,她是个妖怪你不知道吗,她害得我们家有多惨你不知道吗。你又来见她干什么,你想把我们全家人都逼死是不是?”

苏伯翰气急无语,冯宝艳又转头看向秦韵,眼神里都是怨毒,还参杂了几分恐惧。秦韵笑了,那种淡淡的,苍凉的笑,阿蝶一直坐在车里,后来阿蝶对穆航说起秦韵的这个笑容,那是一个让人看到了就心酸落泪的笑容。

秦韵镇定的开口对冯宝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一笔债,也是我们的孽,既然我命该如此,当然要有人陪我才行,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何必着急呢,路,长的很,我们慢慢走。”

冯宝艳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秦韵,秦韵缓步走到冯宝艳面前,神色柔和低声说:“告诉你,我用来注册公司的钱,都是苏伯翰给我的,五千万。”说完,看了一眼冯宝艳的反应,笑着走开了,几步之遥走到苏伯翰身边,也轻轻的说:“苏先生在这里等了很久吧,可是不能怪我,我在等你的夫人得到我们见面的消息,还好,她没有来晚。”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车上的秦韵沉静且沉默,楚凡专心开车,阿蝶看着秦韵,秦韵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带着手镯的手腕,哗啦哗啦的拨弄上面的小圆环,半晌,用力拽下了两个银环,开了车窗,远远的扔出车窗外。

苏氏,客厅里一地破碎的花瓶古董中,苏伯翰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衣着凌乱,头发也翘在一边,旁边丫妹蹲在一边给苏伯翰包扎受伤的手掌,苏伯翰的脸色铁青,丫妹不敢多话包扎好就退出客厅出去了。

冯宝艳披头散发坐在大沙发的另一边。摔够了,砸够了,骂够了,冯宝艳呆呆的坐在一动不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去想写什么,还能想些什么。怎么办,怎么办,就这样下去吗,眼睁睁的看着苏家每一个人都难逃厄运,让苏氏倒闭关门吗?怎么办?

冯宝艳越想越气,气急生悲,秦韵就像一个诅咒,你打不过,逃不掉,也躲不开。冯宝艳忽然俯身趴在沙发上放声大哭。那种气绝声咽的哭,苏伯翰重重的叹口气。站起身说:“我先去公司了。你也冷静一下吧。”说完,出门上车走了。

冯宝艳一直哭,哭到哭不动了起来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管苏伯翰怎么解释,冯宝艳就是不相信苏伯翰出钱给秦韵是为了了断,难道苏伯翰还和秦韵在暗中联系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冯宝艳想不通,也看不懂。

所以只要苏伯翰一回家,冯宝艳就不停的质问,苏伯翰实在是看够了家里每天除了吵架就是冷战。于是简单收拾了衣物等东西搬到公司去住,冯宝艳不依不饶,经常到苏氏去找苏伯翰吵闹。苏伯翰不胜其烦,终于和冯宝艳大吵一架要和冯宝艳分居,冯宝艳才安分一些,整日家中无人,冯宝艳便出去打麻将购物。悦嫣也成天在外面游玩夜不归宿,苏悦钟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悦然经常和母亲联系,知道家里情况心里着急又难过,于是和砚白商量要回家住几天陪陪母亲。悦然每天劝说母亲又去找苏伯翰回家吃饭,冯宝艳知道悦然乖巧,于是便常在家,苏伯翰也渐渐的回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悦然看到有所缓和便正式搬回家里住了。

悦然回家后向父母正式介绍了程砚白,没想到苏伯翰和冯宝艳都不肯承认砚白,苏伯翰的说法是苏家家大业大要找能撑得起门面的女婿。

而冯宝艳说的更简单明了,做朋友可以,结婚不行。除非门第配得上苏家,否则免谈。他们这样一来,程砚白本来是正气书生,哪里会受这个,起身就告辞走了。悦然连忙追了出去,砚白走到飞快,都走到大门外的路上了,悦然才追上,一把拽住砚白的胳膊,忍着眼泪看着砚白,砚白心里有气,但是又知道悦然心里绝不是这样想的,再一看悦然眼泪直打转的大眼睛,叹了口气,回身拥抱住悦然说:“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悦然,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父母都是普通教师,我们家是平凡的家庭,不可能在财势上配得起你家。

如果你的爸妈真的不同意,我看。”还没说完,悦然就抓起砚白的手说:“砚白,如果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那你现在就走我绝不挽留,可是如果不是,如果我还是你心里以前无家可归的悦然,那么,请你为我安下心。我苏悦然要的男朋友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请你。”

说着把自己的手放在砚白的手心里:“请你握紧我的手,不要松开,我们不管来路多么难走,请你一直不要放开我的手。”悦然眼中泛着亮晶晶的泪光,砚白看着手掌中悦然细致的小手,慢慢将悦然的小手合在自己两手之间。说:“既然执起你手,我永不放弃。”悦然露出笑容,满街车海霓虹中两人相拥而笑。

苏伯翰和冯宝艳虽然不同意砚白这个女婿,但是悦然好不容易愿意回家住,也没有太过阻挠他们来往,只是婚姻一事是先不提了,反而经常在悦嫣和悦然面前提起哪家的少主和哪家的精英管理怎样怎样优秀多金和有前途。悦然听而不闻,倒是悦嫣听了便笑起来说:“唉呦我妈,你这是以为我们姐俩嫁不出去么,这么往外推销我们俩。”

冯宝艳便是长篇大套的生活经验,悦然听烦了就出门找砚白去了。悦嫣有时候心情好去见几个相亲对象,没想到真的遇到一个让悦嫣心动的,是一个高管人士,柯雨川,一表人才气度翩翩,了解后知道原来是沈氏的高层,柯雨川也仰慕苏家的身份地位,互相都有几分好感,便开始正式相处。

悦嫣经常会到沈氏等柯雨川下班。因为沈嘉祥十分喜欢貌美的阿蝶,一直在讨好和追求,阿蝶有时会依照秦韵的指示去沈氏逛逛,阿蝶自然认识悦嫣,时间一长便阿蝶发现了悦嫣和柯雨川的事情。

穆文麟父子在龙瑞最豪华的大厅中邀请来荣氏一家,因为萦真的父母都已经来到虹城。三家见面,荣家和薛家各自都请来了相关的专业考证鉴定人员,萦真还有清言和砚白在座相陪,因为萦真和荣瑄都已经把相关经过和细节向家里细说过,所以虽然是初次相见,倒也不十分陌生,再因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所以相谈甚欢。

萦真的父母拿来了真的绿玉笛,荣呈禹和兰羽用心的看过,两家又拿出各自家中流传下来的古画古册,还有家谱等各种传世之物,一一验明和考证的过程十分的繁琐和无聊,砚白和鉴定人员都十分认真专注,其他人都不太懂,但是没有一个人烦躁离开。连午餐都是穆航吩咐龙瑞的工作人员端到大厅中大家简单用过。荣瑄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眼萦真,萦真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反应,穆航和砚白在仔细的看那些古物,因为之前萦真已经对清言全部说过荣瑄的事情。所以只有清言看见了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经过漫长枯燥的验证,天色渐暗,最后终于确认双方确实都是传世真品,也就是说萦真和荣瑄的家族确实是当年世子和汉女双方的传世之家。

因为汉女一生未嫁,那么荣氏一族其实就是世子贴身侍卫的后人。一句誓言,千年岁月。多少代的祖祖辈辈,如今终于将这句誓言完成,荣呈禹和清言父亲的心情激动溢于言表,都伸出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兰羽和萦真的母亲也都跟着开心感慨。在场的每个人都跟着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轻松笑了起来。清言也感到十分欣慰,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和坎坷,总算是圆了萦真的一个心愿。倒是荣瑄和萦真都好像心有所思一般。

没想到,这个寻找了千年的诺言,最后竟在此时完成。这么重要的事情,去祈音寺是必要之行,因此两家相约定,要邀请所有各自的族中人去祈音寺。举行仪式,告慰先人。

鉴定忙碌了一天,天色已晚,穆文麟父子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庆祝一番。萦真也叫来了蒋澈和悦然,给大家介绍认识。席间自然是欢声笑语,一方面是开心着千年的承诺终于完成,另一方面就是长辈们都似乎发现了荣瑄和萦真的不对劲,尤其是兰羽,总是看着萦真,荣呈禹咳嗽了好几次兰羽才不再那么明显。萦真的父亲也介绍了自己本家薛氏是侗族族人,虽然在国外有生意,但是也经常会到族人中去小聚。萦真一家并没有多提到自己生意产业,荣家也并不曾多问。

晚饭结束后,穆航父子和萦真家人送荣瑄一家出来龙瑞,在龙瑞大门场地前寒暄着送客。大家含笑而别。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正好被刚从国外旅游回来的沈熙看到,沈熙刚回虹城不久,开车路过龙瑞,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萦真和穆航还有一些长辈,在送荣瑄一家,他们的笑容像一根刺一样刺在沈熙的心上,在沈熙的眼里,这很明显是双方家长见面,原来穆航真的是喜欢萦真,喜欢的这样急切,刚刚和自己分手就见了萦真的家长。沈熙含着泪开车回家,回家到就告诉了父母所看到的一幕,沈嘉祥听了信以为真,生气又恼火,荣家简直没把沈氏和沈熙放在眼里完全不考虑沈熙的感受,沈嘉祥心里认为荣瑄是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了,以后荣氏对沈氏来说也不用在顾及和客气,说不定也会是敌人。

柯雨川是沈氏的高层部门经理,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为人圆滑且心气高傲,结识悦嫣其实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悦嫣是苏氏的长女,将来有苏氏这个大财团做后盾,柯雨川自然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平时对悦嫣很是关心照顾,悦嫣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一个不太算计的女孩也没有太深的城府,更没有去往这方面想,一方面柯雨川对自己很是疼爱,再者是因为年纪渐大,看到清言和悦然都有固定和睦的男朋友,也想认真的找个男友安定下来了。阿蝶向秦韵说了发现悦嫣和柯雨川的事情,并说了沈嘉祥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件事,可能是因为沈嘉祥不太认识悦嫣。秦韵让阿蝶不要出面,也先不要告诉沈嘉祥,迅速找人去调查了柯雨川的为人和简历,秦韵决定亲自出面见柯雨川。

苏氏因为这一段时间失手了好几桩大生意,公司的气氛有些低迷。苏悦钟近日来工作也算进取上进,而且经常联系阮苓,阮苓也是念旧情的人,虽然两人还没有合好,但是也时常有些往来了。

阮氏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太帮助苏氏,但也没有再针对苏氏。因此冯宝艳认为此时如果能借助柯雨川来拉拢一下沈氏,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便对苏伯翰说了想法,苏伯翰久经风雨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像柯雨川这种小后生几个眼神举止心里就有了论断,并不太相信他,也曾亲自找悦嫣谈过好几次要对柯雨川有防范之心,悦嫣本来也不上心什么商业之道上的事情,何况和男朋友感情很要好,听了父亲的话也就答应下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而秦韵却亲自出马约来了柯雨川,之前秦韵公开对付苏伯翰的事情,虹城人尽皆知,两人见面后柯雨川居然猜到了秦韵的来意,秦韵心里冷笑着后生可畏,有了这样的对话基础,后面的话题自然好打开,用苏氏江山来换取柯雨川的帮忙,柯雨川思量一番后,点头答应了。

如约打烊后,清言,蒋澈,萦真,展铭还有和田在秉烛夜谈,萦真的父母这次来带了很多礼物送给清言和展铭,表示感谢大家对萦真的照顾,几个人吃着水果闲聊,不知不觉话题就说到了后天去祈音寺的事情上,祈音寺是虹城的唯一大庙宇,这样盛大的仪式当然会很多人前去关注。萦真说明天他们一家要先去祈音寺,有很多来龙去脉要和宿因大师交待的。清言自然陪同,蒋澈和和田看着如约,这一阵子和田因为经常在如约,如约安定了不少,清言和萦真商议了干脆就聘请和田在如约坐镇,随便做些零活一样开工资,和田平时跟着展铭有生意赚些钱,没有就向家里要,如今在如约也按月来钱倒也很喜欢。展铭也放心。因此如约中经常看管的倒是和田了。展铭嗑着瓜子在说着新交的女朋友,女孩叫冉菲,脾气性格都很合得来,家境也不错,重要的是女孩持重对待展铭也是真心,大家就都要展铭这次要认真对待人家不要在胡闹了,展铭就笑,又看着萦真笑说:“你那,你看你身边的这些人都成双成对了,你就没什么想法?”萦真和清言都笑了,萦真撇撇嘴角说:“人家穆航看不上我。”

清言接着笑说:“你呀,不只是展铭说你,我们也想和你好好谈谈,你也真要认真的想一想你和荣瑄的事情了。”展铭放下一把瓜子皮,伸了个懒腰说:“那,咱们几个没有外人,今天就不说穆航了,我也知道荣瑄这个人好几年了,虹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虽然不很熟悉,但是人前人后的听说过,人呢,还是可以的,萦真,你?”说了一个你,没有在说下去,大家都看着萦真,萦真歪头看着水果盘发呆。

然后叹口气说:“说好了顺其自然的,我还没有想好。”清言拍拍萦真的手背说:“萦真,我们和荣瑄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想他应该是真心的,蒋澈也在这里,当初我问你蒋澈意见的时候,你说要我好好把握,今天我们大家也是这句话,你也要好好把握啊。”